病牢內外

(95年人蔘皂苷徵文-佳作)

我自小雙眼失明，在我沒有視覺的生命中，我什麼都不怕，就是怕死，更怕病了好不了，又死不了。25歲時，就做了第一次全身健康檢查，平常身體不適一定看醫生。去年七月，經由陰道超音波檢查，醫生發現我的子宮近膀胱處長有一個8公分的肌腺瘤，當時醫生判斷該瘤為良性，要我有空再去開刀即可。

因為工作關係，本想等12月再去手術，但8月中，以手觸摸下腹部，覺得「腫塊」變得更為突出，遂決定於9月初開刀。手術後第3天，我順利排氣，開始進食，晚上媽媽回家前，我請她隔日可為我準備一般飯菜了。第4天一早，我仍在半夢半醒間，醫生來查房，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下，先生和我就被告知我那顆切除的瘤為惡性─簡言之，就是我得了癌症。也許事情太突然，我們聽了都沒啥反應，不害怕、不吃驚、無所謂，當然也不會高興啦！醫生要我當天做電腦斷層，下星期一開刀切除子宮、卵巢、輸卵管，同時在附近淋巴取樣，做進一部化驗。聽完後，腦中首先出現的「遺憾」是：哇！今天不能吃飯了！

開刀後第4天，報告出來了。從取下的器官和淋巴中並未檢查出癌細胞；但為了安全、安心，醫生仍建議我作化療。化療？只是偶爾在電視或書籍中接觸過的名詞，怎麼會跟我扯上關係？我無所適從，只好詢問各方意見。從事醫療的親友們都認為我該做化療，妹妹也上網尋找有關化療的資訊。於是，我知道治療中可能會有白血球過低、嘔吐、掉髮等副作用。白血球過低？沒經驗過，沒感覺。嘔吐，不就像暈車嗎？吐完就好了吧。掉髮，聽說新長的頭髮很細，趁此變換髮質也不錯。還有，反正我也看不到自己光頭的樣子。我欣然地在第2次開刀後兩星期，開始接受為期6次的化學藥物治療。

化療開始。就像打點滴一樣，藥物經由點滴管和針頭注射進血管。數小時後，注射處開始腫痛，經一段時間的觀察，腫痛並無緩解，且有加劇現象，護士小姐幫我換了個位置注射。時間慢慢過去，我開始覺得不舒服，食慾盡失，嘔吐次數增加，間隔縮短，打了止吐針、吃了止吐藥仍不見效。做完一星期的化療，出院回家後，我連站著淋浴的體力都沒了，只能躺著休息，仍有間歇性嘔吐。一星期過去了，除了吐還是吐，什麼都吃不下，只好到醫院掛急診。抽血檢查結果是我體內的鉀離子和鈉離子都太低。在觀察室接受兩天的鉀、鈉離子注射，舒服多了，我們愉快的回家。不吐了，也吃得下飯了。一星期後，我高高興興地去上班。啊！真是富貴命，上了一天班就發燒，當天晚上又進了急診室。

這次可沒上次幸運了。我的白血球只剩600，我不知道六百個白血球會怎樣，但從接班護士的驚呼中，我想600該是個「很慘」的數字吧。因此，我住進了隔離病房。住院後「收到」的第一份禮物，是護士小姐的告知──我開始掉髮了。真的嗎？不是第2次或第3次化療後才會掉髮嗎？我手指在髮間一順，一撮頭髮跟著手指一起落下，再一順，又是一撮，真的開始掉髮了。媽媽去買午餐，護士走了，一陣酸楚湧上鼻頭。我哭了，大聲地哭了。為掉髮而哭？為身體不適而哭？為癌症而哭？也許都有，我不知道。這是我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後第一次哭泣，也是唯一的一次。我不要讓媽媽看見我難過，這樣她會比我更難過。我要在媽媽回來前哭個夠，流盡這場病該流的眼淚，讓眼淚洗盡這場病帶給我的憤怒、無助和恐懼。

接下來兩天，醫生為我打了兩劑血球生成素，之後我的白血球開始回升。護士要我別讓朋友來探望我，免得我受感染。還好不似SARS病人，要完全隔離；白天有媽媽、晚上有老公在旁照顧，妹妹每天下班都會帶我愛吃的東西，來慰勞我食慾欠佳又挑食的五臟廟。

那天，妹妹又帶了晚餐到病房來，我還是吃不下。妹妹順口問我要不要試試人蔘皂苷，她有個患癌症的朋友服用後體力恢復很快；不過滿貴的，一瓶三萬多塊，約可吃三星期。真的很貴！媽媽鼓吹我試試，她說有體力才能捱過化療，健康比什麼都重要。是啊！我真的很難受。幸好有保險，就讓保險公司幫我付錢買人蔘皂苷吧！

對於藥物，我一向很謹慎。兩天後，我拿了人蔘皂苷請教主治醫師，是否可以服用？經過醫師許可，於是我開始服用人蔘皂苷。每餐飯前我都鄭重其事地吞下五顆藥丸，每顆一百多塊耶！說來神奇，第二天起我嘔吐次數明顯減少，精神好像也比前一天好了。是心理作用吧？潛意識希望錢花得值得吧？又過了一天，真的耶，食慾也變得比較好。化療結束回家後，情況比上次好多了。人蔘皂苷真的給我精神和體力！

之後四次化療前的白血球數都低於1000千，最後一次又只有600百了（醫師希望我住院隔離，以免受感染），可是我一點也沒覺得不舒服啊，我吃得下、睡得好、說話中氣十足。期間兩度因血紅素太低而輸了六袋血。對我而言，癌症和化療都沒有輸血來得可怕，輸血的恐懼是長期的，雖然護士們很仔細的核對資料，也一再向我保證醫院作了最妥善的檢驗，我還是很害怕。

我從18歲生日那天起，捐了第一次血，之後的二十幾年一直不定期的捐血。因為視力不便，從小得到社會數不清的照顧。取之於社會太多，而我唯一能回報的只有捐血和小額捐款。這次輸血更讓我體會到健康血液的重要性。等我恢復健康後，我一定要更積極的定期捐血，好讓每個需要輸血的人都能安心接受。

整個療程結束後，我又休息了三個星期。現在我回到工作崗位近兩個月了，一切生活都已回到正常軌道。除了戴假髮之外，每個朋友都說我和以前完全一樣了。只有我自己清楚，我不是以前的我了。

我得感謝上帝讓我得這場病。病了才知道健康的重要，病了才能感受家人、朋友的愛。生病讓我真正體會母愛的偉大和包容。病中不管我口氣多差、脾氣再不好，媽媽好像都「聽不懂、無所謂」。我總在「忤逆」過她後向神懺悔：以後對媽媽說話不能那麼兇；可是很快地我又會犯同樣的錯。但媽媽從來沒讓我感覺到她的不快，好像也沒發現我對她的不好。誰說當了媽媽才能體會母愛的偉大？我想患過重病的人一樣能深切體會的。

以前常為一些小事和先生生悶氣，可是他似乎從來就不知道。我生病了，他雖沒說過體貼的話，只是默默照顧我，注意我的每個需要。病中我突然想通了，夫妻能平安健康的一起生活是多麼幸福的事啊！我不是曾說過：「半夜醒來，聽著枕邊人均勻的呼吸聲是最大的幸福嗎？」我每天都聽到這樣的呼吸聲，還有什麼好計較、好生悶氣的？

今後我要把握的人、事、物太多了。家人、朋友、平安、健康、傳福音、無拘無束的大笑、出國旅遊……我要認真的過每一分鐘，讓新的生命活得更有意義。